第(1/3)页 六扇门总衙,文书房。 空气里飘着一股陈旧纸张发霉的味道。 苏夜解除了禁足之后,第一时间就来到了这里。 他是东州的官,虽然是得到调令来到京城,但也需要走一遍手续,改换籍案。 尤其是他这次的调动比较大。 直接从东州一个郡的小小捕头,直接升任京城南城治安司的指挥使。 手续极其繁琐复杂。 但他大早上就已经来了,并且说明来意,可直到中午,仍然没有任何进展。 文书小吏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,眼皮耷拉着,仿佛没看见眼前站着个大活人。 “苏大人,不是下官不给您办。” “您这‘暂代副指挥使’的文书,按规矩,得先经外勤司备案,查验过往功绩无误,再转功绩司核验身家清白,最后才能送去录档司用印。” 这家伙的语气也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,尤其是那副姿态,更是让人看了怒火中烧。 “这流程走完,快则三五日,慢则十来天也是有的。毕竟总衙事务繁忙,还得劳烦您多跑几趟。” 刘正雄作为苏夜的手下,自然也是跟他一起来的,可是听到这个文书的话,气的额头上青筋直跳。 他虽然当官的时间不长,但也知道官场上的一些小手段。 以往外调官员入京,只要吏部文书到了,半个时辰内就能领走印信腰牌。 这家伙分明是在故意刁难他们。 “你这家伙……” 刘正雄往前跨了一步,挥舞的拳头似乎就要威胁对方。 苏夜抬起手拦住了他。 “按规矩办,自然没错。” 苏夜声音平稳,听不出喜怒。 只是盯着对面的文书,淡淡的抛出了一句话。 “陛下下旨让我上任南城,本官既已奉旨到来,那就是听从了陛下的旨意,至于不能及时上任,陛下问起,咱们直接实话实说便是。” “既然更换印信如此繁琐,那咱们还是先回去等着吧。” 说着话,苏夜转身就走。 那文书看到他真的要走,顿时急了,连忙呼喊: “苏大人留步!留步!” 说实话,他与苏夜也没有什么仇怨,只是之前得到了他人授意,故意为难而已。 但没想到苏夜连皇帝都搬出来了,他怎么敢继续耽误时间? 更何况,前几天在地牢里发生的事情早就在京城里传开了。 谁不知道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。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,让他做事的那些人不一定会受到惩罚。 但他这个办事的小吏绝对是第一个被推出去顶缸的。 文书小吏连滚带爬地从案后绕出来,满脸堆笑,额头上全是冷汗。 “下官突然想起来,外勤司那边好像有个加急的通道,专门处理特派官员的文书。您稍坐,下官这就去办!马上就好!” 文书小吏再也不敢耽搁时间,连忙急匆匆的跑了出去。 不到半个时辰。 全套的官印、崭新的官服、以及那块象征着南城治安司副指挥使的腰牌,整整齐齐摆在了苏夜面前。 文书小吏搓着双手,一脸为难的陪笑道: “苏大人,所有的东西全都已经备好。” “其实小的也只是听命办事,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。” “大人您也是下面升上来的,肯定可以理解,这次的事情还请您多担待。” 苏夜拿起腰牌,入手沉甸甸的,透着一股冰凉。 他自然也清楚这其中的门道,区区一个小吏哪有胆量胆敢为难自己? 至于背后究竟是谁?这种事情也不能多问。 对方说了也是死路一条。 “放心,我不会为难你。” “不过我也有一句话,需要你传回去。” “我虽然没什么大的本领,但也不是任人拿捏,做了就要付出代价!” 话音未落,苏夜直接带着刘正雄扬长而去。 他不会和一个小人物一般见识,但背后为难他的那个家伙,他一定不会放过。 文书小吏感受到了他的那个恐怖杀气,吓得浑身一颤。 连忙用力点头: “一定!一定!” 眼看着苏夜终于离开了,文书小吏这才敢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。 可是他的心里却一片凄苦。 这叫个什么事儿? 大人物斗法倒霉的还是他们这种小人物。 但是能有什么办法,谁让他们位卑言轻呢,谁都能踩他们一脚。 他们只能是想尽办法活下去。 …… 前往南城的马车上。 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路面,颠簸得厉害。 刘正雄坐在苏夜的对面,憋了一路的火终于忍不住了。 “大人!刚才为何不让我教训那家伙?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给您下马威!咱们在东州什么时候受过这等鸟气?” 他一拳砸在车厢壁上,震得顶棚灰尘落下。 苏夜连忙挥手散去灰尘,拿着那门南城副指挥使的令牌随手把玩。 “正雄,师父走了。” 这并没有回答刘正雄的话。 但刘正雄听到之后却猛地一怔,满腔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,瞬间明白了苏夜的意思。 “我们是东州来的外来户,乡下人,师父一走,我们连唯一的靠山都没了。” 苏夜一边说着话,一边将令牌随手挂在腰间。 抬手轻轻掀起窗帘看向外面繁华的街道,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微妙的神色。 “京城之中的大鱼实在是太多了,我的敌人也太多了。” “那些人巴不得我们按捺不住,在衙门里闹起来。只要我敢动手,下一刻‘咆哮公堂、藐视上官’的帽子就会扣下来。” “打几个胥吏容易,杀几个人也不难。” “但那样,就落入了他们的算计。刚上任就被撤职查办,甚至下狱,这才是他们想看到的。” “如此一来,不仅会让师父蒙羞,甚至还会让皇帝陛下蒙羞。” 苏夜心里想的很清楚。 如果只是他自己,在京城各大势力眼里,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,根本没有人在乎他。 但偏偏他不是。 他是赵山河的弟子,景王子嗣的弟子,差点当了皇帝的赵山河的弟子。 只是这一层关系就注定了他会受到所有人的关注。 尤其是皇帝的谕旨。 直接将他提拔为南城副指挥使,更是引起了各方势力的好奇猜忌。 大家都想知道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? 可是又不能直接问。 就只能来试探他这个棋子了。 甚至是说,趁机打击皇帝的威严。 如果苏夜真的犯了什么事情。 那就会有人说,看啊,皇帝陛下亲自敕封的人是个废物,那其他旨意是不是也有问题? 皇帝是不是已经老了?是不是无法管理整个大虞? 京城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。 他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了。 刘正雄咬了咬牙,颓然坐回去:“那咱们就这么忍着?” “忍?” 苏夜嗤笑一声,轻轻摇头。 “你跟我那么久,什么时候见我忍过?” “只是杀一只蝼蚁没意思,只要让我抓住尾巴,我杀他个天翻地覆!” 刘正雄听到这话顿时激动了起来。 没错,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苏夜。那个凶名震慑整个东州的血捕修罗! 他连忙用力拍拍胸脯。 “大人,我虽然不懂,但什么时候杀人?杀谁?” “只要你一句话,我马上就动手!” 苏夜看到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摇头笑了笑。 “放心,有你杀人的时候。” 在他们讨论的时候,马车已经驶入南城地界。 周围的声音也开始嘈杂起来。 路边全是衣衫褴褛的流民,随处可见的乞丐,还有那些在阴暗角落里窥探的目光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骚臭味。 “南城还真是个混乱的地方啊。” 苏夜看着这混乱的景象,轻轻摇头,感叹了一声。 “就是不知道下一个动手的又是谁?” “不过没关系,不管是谁,无非是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” …… 南城治安司衙门。 苏夜才刚刚停下马车,立即就有三个老迈的捕快颤巍巍地走出来。 然后又颤颤巍巍的跪倒行礼。 “卑职恭迎苏大人……” 这三个家伙全都是胡子花白,三人加起来怕是超过一百五十岁。 身上的捕快服松松垮垮,也不知是多少年前发的,补丁摞着补丁。 “这……怎么只有你们几个人,名册上明明写着在编捕快二百人!其他人呢?” 刘正雄下意识掀开从总衙领来的名册,试图对照眼前的人名。 可是他又不傻,自然会数数,三个人和二百个人区别。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。 为首老捕快继续颤颤巍巍的回答: “回、回大人……有的调走了,有的病了告假,还有的……领了差事在外头巡街……” 刘正雄顿时怒了,连忙看向苏夜。 “大人!他们又在给您下马威!” 那些家伙什么时候巡街不是?生病了请病假都那么巧合吗? 不早不晚,偏偏就是等到苏夜来上任的时候,竟然集体都有事出去了! 如果不是为了守门,只怕这三个老家伙也不会留下! 这显然就是有人在故意整他们! “没关系。” 苏夜抬手制止刘正雄的怒火,走上前仔细看了看这三个老杂役。 虎口无茧,掌心虚浮,别说拿刀,怕是拿筷子吃饭都费劲。 这就是毫无武功的杂役还不如个普通的年轻人。 二百人的编制,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这种老杂役,不知道多少是吃空饷! 吃得如此明目张胆,肆无忌惮。 背后的人,根本就没把他这个新上任的副指挥使放在眼里。 甚至可以说,这就是给他准备的一个死局。 就是在故意告诉他,即使有皇帝的旨意又如何? 没兵,没权,没钱,管着全京城最乱的地方,就算你有通天之力,也无处施为。 而且不仅如此,对方的手段决不止那么简单。 或许下一个算计马上就要来了! 苏夜微微摇头,直接吩咐道: “你们三个继续歇着吧,这衙门里,暂时用不着你们操劳。” 三个老头如蒙大赦,连滚带爬地跑了。 苏夜独自站在空旷的院子里,望着那层层叠叠的楼阁。 忽然摇头笑了笑。 “咱们这位皇帝陛下还真喜欢给人出难题。” “算了,他既然让我来了,那我就好好做事吧。” 皇帝不可能不知道,直接让苏夜空降南城治安司会遇到的问题。 但他还是下达了这个旨意,其中的用心可想而知。 苏夜不知道对方究竟想对付谁? 只是知道,自己绝对不会任人欺凌。 既然皇帝陛下想利用他搅动京城,那他就做的更大一些! 如此才能看看水底下究竟藏着多少大鱼! …… 三日后。 听雨楼。 这地方在南城算是难得的清净地,建在一处僻静的河湾旁。 细雨霏霏,笼罩着整座小楼。 二楼雅间内,檀香袅袅,掩盖了外面的土腥气。 二皇子李邵昀未着蟒袍,只穿了一袭月白常服,显得温润儒雅。 他正专注于面前红泥小炉上的沸水,手法娴熟地温壶、洗茶,动作行云流水,透着一股子贵气。 “苏捕头,请坐。” 李邵昀抬手示意,笑容温和,没有半点皇子的架子。 “试试这‘雨前青’,南边新贡上来的。父皇赏了些,我觉得此地听雨饮茶,最合意境。” 他亲自斟了一杯,推到苏夜面前。 茶汤碧绿,香气扑鼻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