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拂晓才刚刚从东方的云缝里挣出一条微光,平阳城外的雪色大地便又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之中。 连绵三日的围困,让整个平阳仿佛成为一口横扣在广袤雪原上的巨大铁锅。 外头的寒风像是木槌,一下一下敲击着这口铁锅,让金属般的颤音在大军营帐间回荡。 拓跋努尔立在中军主帐外,披着沉重的黑氅,长发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。 他一夜未睡。 不是因为冷,而是因为焦躁。 第三日已至,平阳城却依旧稳如磐石—— 从他下令围困开始,城内便如被冻死般,没有任何异动,也没有任何试探性的行动。 若不是军中的探马反复确认,他都要怀疑城里是不是空了。 拓跋焱提着刀匣走来,脚步在冻硬的雪地上踩出清脆的咔咔声。 “大汗。” 他抱拳,拱手而立。 拓跋努尔头也不回,只低声问道: “昨夜,可曾有任何动静?” 拓跋焱沉声作答: “无。” “平阳依旧像前两夜一样,连城楼的巡逻都没有加强。探马从三个方位探查过,皆无异常。” 拓跋努尔垂着眼,眉间紧锁。 那举动像一头正要咬断猎物脖子的狼,却因为猎物纹丝不动而察觉到某种不对劲。 他沉沉道: “……这萧宁,还真沉得住气。” 拓跋焱却越说越心虚: “可也太沉了些。三十万大军围在城外,他哪怕放出十个百个士兵来试探一下,也算正常。可是现在——什么都没有,这反倒……透着些诡异。” 拓跋努尔不语,只是抬起头,眸子在晨光里阴鸷得像覆着霜的铁。 良久,他挥了挥手: “继续按昨日之令办。” “遵命!” 拓跋焱刚要转身下去传令,就听见帐外传来急促的通传声。 帐前侍卫高声喊道: “报——!” 拓跋努尔不悦地皱眉: “吼什么?” 侍卫大步跪下,声音却因为过于匆忙而有些发颤: “大汗——拓跋蛮阿求见!” 一瞬间,整个主帐外的空气像是被冻裂。 拓跋焱的脚步猛地顿住。 拓跋努尔也瞬间转过身来,眼神中第一次出现明显的波动。 两人对视。 都是惊色。 拓跋焱声音发紧: “蛮阿……?他不是应当在大都坐镇么?” 拓跋努尔皱眉更紧,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寒意: “蛮阿若擅离大都,必有大事。” 拓跋焱想起什么,脸色顷刻变得有些难看: “莫不是……大都出事了?要不然,蛮阿怎么会突然赶往前线?” 拓跋努尔沉默半息,沉声问侍卫: “他带了多少人?” 侍卫如实禀报: “只带了三骑。” 拓跋努尔心底顿时升起更强的不安。 蛮阿若真有异动,绝不可能如此“轻装”前来。 三骑……说明他是急切、慌张,甚至可能是在逃。 而这份异常,比任何“十万大军压境”还让拓跋努尔心里发冷。 拓跋焱见其神色阴沉,试探道: “大汗,要不要让他……先在外等着?” 拓跋努尔没有回答。 他在沉思。 蛮阿来前线,绝不可能是小事。 若是大都出了乱子——那落子最先必须知晓的人,不是别人,正是他拓跋努尔。 但蛮阿……直接跑到前线? 这件事,不对劲。 非常不对劲。 他抬手。 冷冷道: “让他进来。” 侍卫领命退下。 拓跋焱侧头看着拓跋努尔,发现对方的指节已经在身侧轻轻绷紧,是他压制怒气、压制猜疑时才会出现的细小习惯动作。 拓跋焱低声说道: “大汗……万一真是大都出事,我们要不要——” 拓跋努尔抬手制止。 “等他进来。” “是。” 帐外的风忽然大了几分,吹得帐帘猎猎作响。 像是在为即将走进来的某条炸雷开路。 不多时,脚步声由远及近。 沉重,但凌乱。 那脚步声一踏进主帐,便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惊惧味道。 帐帘被风吹得猛地扬起,又在沉甸甸的靴步跨入的一瞬落下,将外头的光线斩成两截。 拓跋蛮阿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。 他身上那件原本华贵厚实的官氅,此刻破了三个口子,边角焦黑,似被火烤过。 脚上沾满泥雪,膝盖上还有擦伤的血痕;脸色更是青白交错,像是活生生被人从冰窟里捞出来,又在火上烤了一遍。 他气喘如牛,胸膛剧烈起伏,发丝乱散,一双眼却浑浊震恐,远不是往日那个恪守制度、端方稳重的摄政王殿下。 拓跋焱第一眼看到他,整个人都愣住了。 嘴唇动了动:“你……这是怎么了?” 拓跋努尔却没有这么温和。 他的眉头,在看到蛮阿那副狼狈模样的一瞬间,狠狠皱紧了,像皱起的刀口。 他的声音冷得能冻住火炉里的火: “你怎么搞的?弄成了这个样子?” 这句话像一根刺,直接扎进了蛮阿压抑至极限的情绪里。 蛮阿猛地抬头。 下一瞬—— 他跪了下去。 “扑通!” 整个人直直跪在冰冷的地毯上,眼眶瞬间被红血丝撑满。 那一声跪地声,狠狠击在主帐每个人心上。 “大汗!!不好了!!造反!有人造反!!” 蛮阿嘶吼出来,像是终于抓住救命稻草一般,声音破碎得像被折断的竹子。 拓跋焱直接愣住,脸上满是惊疑与骇色。 拓跋努尔则瞬间沉下脸,浑身杀气腾起,语气里已带着不耐与怒意: “造反?谁造反?纵有人造反,你在大都坐镇,兵符在你手,要平定有何难处?” “你跑前线做什么?!” 这话掷地有声,带着一个草原帝王的凛然威势。 蛮阿却像被抽走了力气一样,整个人颤抖着,眼睛发直: “大汗……是六公主……是六公主啊!!” 帐中一静。 静得连雪落在帐外的声音都能听见。 拓跋焱整个人猛地僵住,眼睛瞪大: “燕回?!她——她造反?” 拓跋努尔眉心一跳,脸色瞬间铁青。 蛮阿咬牙,像是要把这几日的屈辱与恐惧全部吐出来,声音颤得厉害: “她突然带人闯进我府……直接将臣绑了!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!” “她随后就封了从我府通往皇城的路!所有来往皆被禁绝,我根本无法去皇城调兵遣将!” 帐中空气忽然紧缩。 连火炉的燃烧声都仿佛远了几分。 蛮阿继续说,声音带着濒临崩溃的嘶哑: “她还夺走了开关令!皇城内外所有大门,都在她掌控之下!” “臣连自证清白的机会都没有!!” 拓跋努尔握着刀柄的手指关节“喀喇”一声。 拓跋焱只觉得头皮发麻。 可蛮阿的下一句话,才是真正刺穿两人心脏的那把刀: “她在大都造谣——说臣造反!!” “说臣趁大汗不在试图篡位!!” “左右司……左右司的人……没有一个肯替臣说一句话!” “他们只顾着争夺臣的位置!只顾着谁能取而代之!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