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“萧宁,你想用空城计赚时间——” “但你忘了……” “你面对的不是一个被算计就退兵的帝王。” “你面对的是——疯子。” 风急骤地刮着。 清国公望着被三面包夹的平阳,望着城楼上那孤单的少年皇帝。 他微微阖上了眼。 “幸好……你把城中百姓撤走了。” “这一场屠戮,终究不会化作大灾。” “只可惜……” 他重新睁眼。 眼中,是一个老人最后的哀悯。 “萧宁……你是活不下来的。” “在拓跋努尔真正明白自己被骗的一瞬间,你就已经死了。” “死在这三十万大军的刀锋之下。” “死在这场被怒火点燃的雪原里。” 风吹乱他鬓边的白发。 雪在他掌心融化。 他低声道: “若你不是大尧皇帝——老夫或许还有法子救你。” “但你是。” “所以你只能死。” 清国公望向远处那少年影。 他忽然轻轻笑了。 带着一种苍老的悲意。 “萧宁啊萧宁,你活得太像故事里的英雄了。” “可世道不是故事。” “世道从不眷顾英雄。” …… 远处。 战鼓再次擂响。 如雷、如风、如山崩地裂。 三十万军士的脚步开始移动。 第一排的骑兵压上前,第二排步卒举起了厚重的盾,攻城车在雪中吱呀前行,巨石被推上投石架。 平阳—— 将被血洗。 而城楼上的少年……依旧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 像等着他的命运来临。 清国公长长呼出一口气。 “萧宁。” “你到底……在等什么?” “还是,你根本没有要逃的意思?” 他忽然想到什么,心口狠狠一跳。 “……莫非,你是想赌?” “赌拓跋努尔不会立刻攻城?” “赌拓跋努尔,起码会喊你投降一次?” 他失笑。 “孩子啊……” “你太不懂疯子。” “疯子……最不会给人解释的机会。” …… 风在雪地上卷起白沙。 三十万大军开始加速,杀声如雷霆滚滚。 清国公双目沉沉,握紧缰绳。 他知道—— 现在的拓跋努尔已疯,整个大疆军也疯,平阳会在一炷香内变成地狱。 而萧宁—— 那城楼上的孤影,风里摇曳。 却依旧不动。 仿佛他早就知道这一切会来。 也仿佛—— 他有某种别人不知道的底气。 清国公盯着那小小的影,眉头缓缓皱起。 “……不对。” “你这孩子……” “为什么身上,看不到任何……绝望?” “大军压境,你竟然也不觉得慌乱?甚至没有打算逃跑?你在等什么?” 他忽然觉得一阵不寒而栗。 那一瞬间,他甚至怀疑: ——萧宁真的只是空城? ——他真的没有伏笔? ——真的……会束手待屠? 清国公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发紧。 “你……到底埋了什么?” “你到底又算到了什么?” “你……想做什么?” 风雪呼啸。 杀声震天。 平阳城上那孤影忽然缓缓抬起头。 清国公的心脏,第一次在这一日里猛地一跳。 那少年抬头的动作,不是惊慌。 不是畏惧。 不是绝望。 而是—— 像在迎接什么。 像在等待某个时刻终于到来。 清国公忽然觉得脊背一凉。 “……萧宁。” “你到底……准备了什么?” …… 风势在午后忽然起了。 仿佛平阳外层层压下的那口沉闷铁锅,被看不见的巨手往下一按,连空气都沉得发紧。 土坡上的积雪被风刮起,拍在盔甲上,啪啪作响。 赵烈站在坡头,披风在暴风雪里猎猎翻腾,整个人像钉在风里,不动,不语。 望筒军士脸色发白,手抖得厉害,眼睛死死贴着借望筒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 他整个人像被从体内抽走了力气,只勉强挤出两个破碎的字: “……不对……” 陆颉一步踏前,稳稳扶住望筒军士的肩膀:“让开。” 望筒递过来时,军士的指尖已冻得失了颜色。 赵烈眉目一凝,却没看他,只目不转睛盯着陆颉举起望筒的动作。 风吼得厉害,像在吹散所有人的心绪。 陆颉呼吸极轻,却在他将望筒抬起的一瞬,连他一贯沉稳的气息也出现短暂停顿。 借望筒的视野越过雪雾,越过三十里的风声。 映入眼中的,是大疆三十万铁骑。 ——正在重新列阵。 不是撤军。 不是调防。 不是巡阵。 是压阵前移。 是攻城之前的三路推进。 陆颉手指一紧。 望筒边缘的金属硌进他眉骨,疼得麻。 半晌,他放下望筒。 风从他衣襟里灌入,让他胸腔骤然发冷。 他喉间动了动,却发不出声。 赵烈接过望筒,没有任何迟疑。 他必须亲眼确认—— 必须亲眼看到,不能听。 望筒抵到眼前。 刹那间,他的瞳孔骤缩到极点。 雪地上,三十万大军仿佛从沉眠中被唤醒。 旗面鼓动,刀光在风雪间晃出细碎寒芒。 前锋连成整线,中军旗阵缓缓向前推移,后军辎车正在调位,重甲步兵开始推进攻城车。 不是演练。 不是诈。 是真要攻。 真要杀。 真要屠。 赵烈胸口骤然发紧。 他猛地放下望筒。 “……他们要动手了。” 几乎是同时,赵烈身后的几名将领齐齐变色。 陆颉声音顿住:“这么快?!” 董延脸色煞白:“陛下还在城里……陛下还在平阳——!” 赵烈牙关一紧,胸腔深处像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。 陛下一个人留下,就是为了拖住三十万。 他们都明白,都知道,都看见那一幕: 陛下站在风雪里,独身白衣。 而三十万铁骑被他一人压下。 将士们至今想起仍心头震得发麻。 可那个“退军”的奇迹,只发生了一次。 只怕,也就只有一次。 第(3/3)页